(作者: 江文波提供)
當我在酒店房内收拾行李,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,妳的手機突然响起悦耳的音樂 。是四姐透過Viber 與妳聯絡 。
「 你們在香港玩得開心嗎 ?」手機傳來她的聲音 。
「 當然開心!」妳興奮地回答:「 我們搭乘纜車上大嶼山,搭乘公共巴士,不是氣墊船,經由首日開通的港珠澳跨海大橋,到澳門去逛逛 。我們還登上太平山山頂觀賞絢爛的日落、迷人的香江夜景……」
妳的嗓子較平日來得沙啞 。妳感冒了,後悔沒果斷地和妳離開那間電影院 。在香港的第一個晚上,很幸運,我倆不用久候便於鼎泰豐品嚐了可口的小籠包 。之後,妳提議看電影,正中下懷 。一九八一年二月中旬,我、舍弟及一位難友離開馬來西亞吉隆坡轉接營,自吉隆坡國際機場搭機前赴美國定居,途經香港時逗留了整個夜晚,在行人絡繹不絕的彌頓大道找到所電影院 ,進去觀賞了部至今仍回味無窮的法語片 。我挑選了部「女皇撞到正」的粵語片,鬼怪喜劇,尚算温情 。我倆入座後始覺得冷氣太冷,因為身上穿的是夏季衣服,短袖衫加熱褲,單單薄薄,怎耐得吹來的陣陣冷氣?電影情節高潮迭起,捨不得離場而去,我俩只好瑟縮在一起取暖,狀似親熱,留下個永不磨滅的回憶 。
「 你們有沒有到旺角去買東西?」四姐年年去旅遊,比較熟悉香港的環境 。
「 有,買了幾條大浴巾和幾包髮菜 。」聽妳的語氣,妳似乎在埋怨我担心行李超重而勸妳節制購買慾 。
道來我倆不並理智 ,在越南西貢濱城市場( Cho Ben Thanh )內的一個店子,貪平宜,又因其標明不二價,免了還價的煩惱,遂購了為數不少的T恤、短褲 。
「 三包髮菜,夠分給大家啦 。」妳繼續説 。
據傳髮菜在中國大陸是禁品,在旺角買到的恐非正牌貨 。廣東人講究兆頭,認為「髮菜」與「發財」諧音 。「發財」,人人愛!
「 記得妳曾説 ……」四姐的聲音變得模糊,中斷了,幸虧訊號很快便强烈起來 。她問:「 妳在越南時,因時差問題,睡不好,那麼在香港呢?」
我已把行李整理妥當,並躺在單人床上歇息 。而妳拿着手機,背着我,坐在另一張單人床的床沿上 。酒店的櫃臺人員似乎未卜先知妳會感冒的,給我倆安排此非吸煙套房 。
「 越南跟香港相差一個小時 。」妳咳嗽了兩下,接着說:「 我已經習慣了,睡得好 。我們下榻的帝都酒店,位於沙田,空氣清新,交通也方便 。」
我認為將越南胡志明市的温莎酒店與之相比,各有優點 。我喜爱温莎的自助早餐,中、西、越食物齊備,非常豐富,美味可口 。服務人員的態度熱忱、撇脱,個個面貌年輕,行動敏捷,充分反映出胡志明市的朝氣蓬勃,是屬於青年人的城市 。
提到帝都,我倆都滿意它在第三層以天橋和鄰近的商場相通,這在胡志市是看不到的現象 。而且,商場與商場之間亦有天橋接駁,構成一個很大的網絡,减少路面上的人流 。香港的整潔市容、香港的完善基建如地鐵系統,實非胡志明市所能比擬 。
帝都的服務十分週到 。對於住客的詢問,服務員不但能以英語作答,且能以粵語解説,令我倆感到方便,更覺親切 。時間的確改變一切 。我原本生長在越南堤岸,無奈置身其境深深意識自己是一名旅客,看不到熟悉的街景,聽不到熟悉的粵語 。也許由於語言文化接近,没有隔閡,使我產生錯覺,旅遊陌生的香港彷彿回到魂牽夢縈的故鄉了 。
「 你們遊覽大嶼山,一定會參拜天壇大佛,有什麼感想?」四姐又問 。
在妳沉吟思考之際,我不禁想着大嶼山,這個在我心目中的「香港綠肺」,是離開市區石屎森林的好去處 。纜車沿着架空索道移動,漸漸把高聳入雲的建築羣抛諸腦後,眼前盡是起伏的山巒,在氤氲的晨嵐中,蒼翠之色仍可見,令人心曠神怡 。
「 好美的山景啊!」妳贊歎 。
「 看看!那尊大佛像 。」我指着玻璃車廂外面 。
朝陽映照,那尊盤坐的青銅色佛像,在山之巔,朦朦朧朧,由小變大、變大、再變大,萬分宏偉 。
「 我們在越南芽莊龍山寺 ( Chua Long Son ) 參觀了一尊卧佛,以為十分巨大 。」妳開始回答四姐的話 。「 來到大嶼山,登上不知合計多少級的石階,目睹莊嚴的天壇大佛,才確實明白『超大』的意思 。」
妳是個虔誠的佛教徒,參拜天壇大佛後,又到寶蓮禪寺的大雄寶殿前面的廣場,在特製的上香横架上,恭恭敬敬地插下買來的三炷長香 。香煙嬝嬝,我的手機所拍攝的,不僅僅是一片景象,還有妳,一名旅客內心深處的願望 。
「 下午我們在寺内用繕 。寺供應的素菜很可口,吃得飽飽的 。」妳輕咳了幾下,接着説:「 時值十月下旬,山上的空氣清爽,陽光明媚,我們邊散步、邊逛結構富有中國風格的禮品店,蠻自由自在的 。」
是呀!我最有印象的是那間筷子專賣店了 。
駐足凝視,各式各樣的精美筷子,整齊有序地陳列在透明的玻璃橱窗裏,使我嘆為觀止 。我倆本打算「只看不買」,即美國人所謂的 “ window- shop ”,無奈……
「 這兩雙筷子的圖案漂亮,材料上乘,」那位和顏悦色,笑容可掬的女店員,操着香港口音的粵語推銷:「 如果在燭光晚餐使用的話,倍添浪漫氣氛!」
我愛聽香港人説話,覺得悦耳,有節奏,有音樂感 。從機場,到車站,到酒店,到商場……一直都耳聰,並且目明,因為所矚目的文字,除了英文,便是繁體漢字 。我不禁地思疑,昔日在越南所受的中文教育,是否為這五天的香港之旅而準備?
結果,我倆離開了那間筷子專賣店 。我拿着一個紙袋子,裏面有裝着筷子的棗紅色小長盒 。
「 好了,别再講啦 !」四姐関懷地說:「 妳的嗓音似乎更沙啞 。这次我與妳連絡,是因為今日紐約市的天氣惡劣,明天可能有暴風雨 。你們的返美班機幾時起飛?」
妳忽然面向我 。我會意,大聲喊:
「 明早九時四十五分 。我們會注意班機起飛的時間的 。謝謝関心!」
明天,將是個怎麽樣的日子呢?黄葉、紅葉飄滿地,一片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深秋景色,生活如常,旅客的角色自自然然變成回憶的一部份了 。